一条长疤从鬓角绵延到下颌，如同蜈蚣，丑陋恐怖，朝臣们吓了一跳，议论纷纷。
龙椅之上，又是漫长的沉默。
“记得，那年四哥派人刺杀朕，是你替朕挨了一剑，满脸是血地打退了刺客……你对朕，有救命之恩。”
先皇多子嗣，即使芈长曦除籍被贬，仍旧有无数人想要他的命。
那些年里，我救他性命又何止这一次，身上的疤痕又何止脸上这一处。
我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：“还记得，以前陛下最爱搜罗祛疤药膏，无论去到哪儿，都要打听当地是否有祛疤灵药……”
红罗帐里，他一手秉烛，一手帮我涂药，我曾开玩笑问：“我满身伤疤，陛下是嫌丑陋吗？”
他俯身，柔情蜜意地吻过我的每一条疤痕：“这些都是燕燕爱朕的证据，朕怎么会嫌丑陋，朕只是……看着心疼。”
也曾有过那样的好时光啊。
芈长曦的眼中有水光闪烁，他站起身走下龙椅，朝我走过来：“燕燕，是朕辜负了你……”
我抬手，把瓷瓶狠狠摔在地上：“只可惜臣妾的伤疤太多太深，药石罔医，陛下不必再为臣妾费心，这大周皇后，谁爱当谁当。”
离宫那天，轮椅还没出殿门，芈长曦就来了。
他沙哑着嗓子问：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我语气平淡：“离开这里。”
他抓住轮椅扶手不让我走：“不行，你是朕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女人，没有朕的允许，你哪儿都不许去！”
我低头看他的手，他用力的骨节都发了白：“臣妾德行有失，不配为人妻，自请休妻求去，还望陛下成全。”
芈长曦疑惑：“德行有失？”
我仰脸望着他，平静道：“七出者，曰无子、淫佚、恶疾、偷盗、口舌、妒忌、不事舅姑。”
“臣妾不能生育，犯无子。”
“臣妾双腿残废，犯恶疾。”
“臣妾鸠占鹊巢，霸占原本属于妹妹的陛下长达十年，犯偷盗。”
这些，都是他曾亲口给我定的罪。
“七犯其三，实难饶恕，请陛下休妻。””
芈长曦怔怔地看着我，半天，笑了：“燕燕，朕已打算昭告天下立你为后，你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。”
我亦笑：“陛下，我从未说过自己想当皇后。”
顿一顿，继续说：“我甚至，从来没有，说过要嫁给你——陛下不妨回忆一下，我可曾向陛下说过一句喜欢？”
芈长曦愣住了，他皱起眉头努力回想——
燕州茅屋，油灯昏黄，他握着我手指，用针替我挑破水泡，问我：“你为什么愿意陪我吃苦？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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